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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上外交官

发表时间:2021-05-06 00:53:17  来源:  浏览:次   【】【】【
海上外交官|专访祝伟敏我参与处置湄公河惨案,没让13名同胞冤死异乡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共产党人 上观新闻:2009年6月,你出任中国驻泰国清迈总领事。那里的政治环境要比旧金山好些吧? 祝伟敏:好很多。驻清迈总领馆是我国

 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共产党人

  上观新闻:2009年6月,你出任中国驻泰国清迈总领事。那里的政治环境要比旧金山好些吧?

  祝伟敏:好很多。驻清迈总领馆是我国在泰国设立的第一个总领馆,领区包括泰北12个府,面积占全泰四分之一,人口占八分之一。泰北地区与中国地缘相近,人员相亲,文化相通。近年来,双方各领域互利合作不断拓展,交往更加密切。当地民众对华人很友善,有很多侨团,也有孔子学院,没有成规模的反华势力。

  上观新闻:由于历史原因,泰北迄今生活着不少国民党军队后裔。雷雨田是他们的“领头人”。

  祝伟敏:雷雨田曾是国民党将领。我国改革开放后,对他触动很大。他公开支持“一个中国”,支持中国改革开放,支持中国发展,反对“台独”。我到任后,每年都会去看望他。

  2012年我离任前不久,94岁的雷雨田去世。得到消息后,一方面考虑到他与台湾方面的特殊关系,另一方面为了团结更多可以团结的对象、促进两岸和平发展,我决定以特殊的方式同他告别

  上观新闻:这么做会不会有政治风险?

  祝伟敏:不能说没有。但我认为,作为领馆“一把手”,为了国家的利益,在不违反原则的前提下,应该有所担当。

  他们当时计划举行两场祭奠活动,一场是亲朋好友的家祭,一场是包括有台湾方面高官参加的公祭,显然这两场我都不适合参加。所以,我提出我个人单独向他道别。我向雷家提出两个要求:第一,灵堂内不能有反共条幅与标语;第二,我要单独向雷雨田道别,不与其他人一起鞠躬致哀,不搞仪式。对方都答应了。

  当天,我租了一辆面包车,穿着便装前往。我还以个人名义送了一个花圈,写着“雷雨田先生 千古,祝伟敏 敬挽”。我是将雷雨田视作历史人物而非政治人物,前去向他送别的。

  到了他家,30多个成年人列队欢迎我们,整个过程都非常顺利。雷家人和他的手下都很感动,说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共产党人,一定要留我们吃顿便饭。我们一起吃了3小时的午餐,回答了他们许多问题,起到很好效果。后来,部里对我们的做法给予肯定。

  这不是一般的刑事案件,背后有重大阴谋

  上观新闻:你外交官经历中最惊心动魄的,一定是在亲身经历湄公河惨案。

  祝伟敏:是的。在上级领导下,在有关部门通力配合下,我们既让真相大白于天下,还了13位遇难同胞清白,也维护了与东南亚国家的友好大局。

  湄公河在中国叫澜沧江,流经老挝、缅甸、泰国、柬埔寨和越南5个国家,是一条重要的黄金水道。2011年10月5日中午,在国庆休假期间,我们获悉两条中国货船在经过枪战之后,被泰国军方扣留,船上“发现”有大量的毒品。领馆立即召开紧急会议,我要求馆员立即联系当地军方,表明总领事要前往拜访、了解详细情况。对方表示,第二天一早会召开新闻发布会,有关情况只能在发布会后与我沟通。

  第二天(6日)新闻发布会的信息与我们掌握情况有较大出入,所以我要求立即前往现场,拜访当事军方负责人。结果,对方一直婉拒。考虑到我从总领馆所在地清迈赶到事发现场清莱,车程至少要5个小时,到达当地时间较晚,所以我们跟对方表示,明天(7日)一早到你们办公室访问。

  上观新闻:当晚(6日)你就到了清莱。

  祝伟敏:到达后,我找其他船只的中国船员了解情况,感到情况比想象中更严重,主要是我们13名中国船员下落不明。其他船员一再向我表示,从来没有听说有船员走私毒品,更没有听说过船员有枪,他们怀疑背后有重大阴谋

  7日一早,我就去泰国边防部队拜访,从他们语焉不详的情况介绍中感到事态非常严重,必须立即报告北京方面。告别泰方后,我决定立即飞往首都曼谷向大使作汇报。去机场路上接到报告,湄公河里发现三具尸体,确认是我们的船员。我认定,这不是一般的刑事案件。

  我们没有让同胞冤死异乡,没有对不起领馆高高飘扬的五星红旗

  上观新闻:当时国内外媒体都高度关注这一事件。

  祝伟敏:事发不久,来自贵州、四川等地的罹难船员家属集中到云南西双版纳,他们要求尽快到事发地祭奠家人。12日是“头七”,案件侦破没有任何进展,再加上我们船员死状令人发指,当地政府安抚工作承受巨大压力

  由于这些家属没有护照,所以云南方面希望用边民证帮助家属前往泰国。但泰国移民局态度很明确,中泰不交界,边民证不适用,船员家属既没有护照,也没有泰国签证,不能入境

  我们反复同对方沟通,最终达成彼此都能接受的方案:由我总领事签字,为家属及陪同人员做担保,这53人必须一起入境,一起出境。13日下午3点,我在清莱码头接到了这批悲痛欲绝、望眼欲穿的家属。

  当时还遇到另一个棘手问题:泰国警方不允许在尸检前移动尸体。但如果在火化前家属看不到遗体,家人肯定不能接受。所以我们提议,家属到医院太平间逐个去辨别并告别,但不能碰尸体。至于追悼会,就用衣冠冢的方式进行。

  上观新闻:既要给家属看,但不能让家属动,很残忍。

  祝伟敏:开始时个别家属很冲动。我们只能两边做工作。对于泰国方面,我们要求一定满足死者家属的合理要求,并向他们承诺过程中不会触碰尸体;对于家属这边,我们跟他们反复叮嘱、耐心解释,只能远远看,绝对不要有过激行为,要为法医鉴定和侦破工作创造条件

  在现场,极度悲伤的家属分批进入太平间,迅速看完后离开,之后请他们去提取DNA。由于我们工作比较细致,这一过程比较平静,我最担心的家属晕倒情况没有发生。14日,我们在当地庙中为罹难船员举行追悼仪式。现场摆放逝者遗物,我作为总领事走在第一个,和船员家属一起向逝者鞠躬默哀。

  此外,在我们的坚持下,尸检工作是在国内工作组参与的情况下进行的,这对还同胞清白非常重要。事实证明,这些船员是完全无辜的。我们没有让同胞冤死异乡,没有辜负祖国的托付,没有对不起领馆高高飘扬的五星红旗。

  驻外工作有得有失,应该是得多于失

  上观新闻:那段时间工作状态是什么样?

  祝伟敏:每天最多只能睡三四个小时。当时形势非常严峻复杂,我们确实不知道谁是肇事者,为什么要杀害这些船员。小道消息和阴谋论到处传播。我对同事们说,我们是中国外交官,代表国家,该我们出面时决不能往后退,不能在外国人面前丢脸。如果必须牺牲,也要昂首站出去,这个只能听天由命。

  中国外交官价值观是“忠诚、使命、奉献”。那个时候,守住原则、冲在一线、保护同胞就是对国家的忠诚,也是我们的使命。好在最终有惊无险,我们没有受到太大实质性的威胁,年轻的外交官都经受住考验。

  上观新闻:2012年9月,你回到上海在市外办工作。怎么评价自己的外交官生涯?

  祝伟敏:有得有失,但应该是得多于失。

  先说“失”。我是船舶流体力学博士,在业务上还不错。经过7年多的驻外工作,可以说对本领域研究现状很陌生了,似乎有点可惜。还有,就是对不起女儿。她学前就跟我们出国,进美国学校时英文一点不懂,之后小学6年没进过中文课堂。7年后回到上海读初一,第一次考试语文零分。不过她还是蛮争气的,一年后就赶上,成了班上优等生。

  再说“得”。以前,我是以科技工作者身份出国的,活动范围比较小,看到的也比较少,接触的对象比较单一。当了外交官后,活动范围明显扩大,接触人员类别更多,参加活动更多、层次更高。眼界开阔了,可以看到不同的生活方式和不同的宗教信仰,不同的社会制度和不同的治理方式,感受不同文化对人类文明的贡献。

  我想,面对各种挑战,体验外交官的使命和责任,是我人生中难得的经历。在不同的场合,能作为国家的代表,也是我一生的荣耀。

  人物摄影:李茂君

  栏目主编:洪俊杰

  文字编辑:洪俊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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